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宜興紫砂“一棒鷹”

2024

11/19

09:37

來源

江南晚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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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| 鑒 明 文 |

  在宜興紫砂史上,流傳著一則“一棒鷹”的故事。說是民國時期,有位紫砂藝人叫范鼎甫,不僅壺做得好,而且擅長紫砂雕塑。范鼎甫對雕塑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,他看到什么東西可以過目不忘,并能用紫砂泥很快把它捏出來。

  有一次,范鼎甫去蜀山的龍窯辦事,忽見一只老鷹迎面飛來,其雄健而威武的姿態(tài),一下子懾住了他的心,回去之后他放下手里的活計,立馬把烙在腦子里的鷹雕刻了出來。這只鷹,泥色灰黑,雙翅欲展,兩目圓睜,幾可亂真??僧?dāng)范鼎甫頗為自得地把坯件拿出來晾曬時,一向反對兒子做雕塑的父親,再沒壓住心中的火氣,隨手抄起一根木棍朝鷹打去,范鼎甫一看架勢,急忙上前抵擋,但來不及了,棍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鷹的頸部。這個意外讓范鼎甫頗受驚嚇,可驚嚇之余更令他驚奇的事情發(fā)生了,那鷹脖子吃了一棍后,鷹頭一下昂了起來,顯示出一副嘯傲長空的氣勢,把在場的人都看呆了,有人脫口叫出了“一棒鷹”。

  若干年后的1935年,不知道通過什么渠道,“一棒鷹”居然飛到倫敦,參加了在倫敦舉辦的國際藝術(shù)展,并榮獲金獎,從此“一棒鷹”聲名鵲起,在紫砂雕塑界更被傳為美談。當(dāng)然,關(guān)于“一棒鷹”的傳說也有不同版本,有的考證說“一棒鷹”乃范鼎甫的高徒范大生所作,但不管如何,一棒打出只神鷹大概是不爭的事實,那落在鷹頸上的意外一棍,帶來的卻是意料不到的驚喜。

  無獨有偶,前段時間我去省級工藝美術(shù)大師許艷春工作室小坐,閑聊之間,問起她所發(fā)明的摔壺是怎么摔出來的,她淡然一笑稱那純屬是個意外。說是某日,許艷春花了不少心血做成的一把壺坯不慎摔落在地,這讓她十分懊惱,可在懊惱之余她竟發(fā)現(xiàn)摔落在地上的壺坯經(jīng)與地面碰撞后形成了別樣造型,原本豐潤圓滿的壺身呈出不規(guī)則的凹處,她越看越覺得立于地上的那把壺散發(fā)出一種獨特的氣韻,像一位經(jīng)受過打擊的人,非但沒有消沉,反而變得既內(nèi)斂又不失斗志了。許艷春心中竊喜,便倍加小心地把那把壺坯捧起,并又稍加修飾后送進了窯爐,結(jié)果燒制出來的壺果然妙趣橫生。從此,一種被冠之以“摔壺”的壺款誕生了。1998年至1999年間,有部名為《摔壺的誕生》的電視專題片,專門介紹了許艷春的摔壺藝術(shù),這部片子曾在中央電視臺國際頻道連播4次,并榮獲首屆中國電視外宣片“彩橋獎”。

  那你現(xiàn)在還做摔壺嗎?我喝了口茶,對許艷春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。面對我的提問,許艷春這次沒笑,她認(rèn)真地回答,那次摔壺是意外收獲的一份驚喜,但如果刻意去摔壺未必會有好的效果,況且摔壺對泥坯的干濕度要求很高,手中的力度也要把握得恰到好處,否則摔出來的壺難有美感,弄不好還會摔壞;另外,摔出來的壺都是奇形,泡茶多有不便,因此現(xiàn)在只是偶爾為之了。我想了想又問,這偶爾為之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有了靈感,抑或在具備了某種特定的場勢之后而為之呢?許艷春看著我,頷了頷首??磥?,這意外的驚喜也不是唾手可得的,這里邊會不會藏著某種天人合一的感應(yīng)呢?不得而知。

  與許艷春摔壺摔出來的那份驚喜類似的,還有我知道的畫家徐飛。徐飛是朋友老顧所鐘情的一位畫家,曾幾何時,徐飛在老顧的鼓動和策劃下,采用中國畫的技法和西洋畫的表現(xiàn)形式,以陶瓷釉為顏料,用毛筆直接在紫砂掛盤上作畫??捎捎谟缘奶匦院兔P使用的局限性,加之高溫?zé)七^程中產(chǎn)生的窯變,以至于對每副掛盤的畫面效果均很難預(yù)想,也很難把控,這就導(dǎo)致了每幅作品總是在意料之外,又總能得到一份驚喜。那些用釉水創(chuàng)作的畫面,經(jīng)窯火高溫裂變后明亮光潔,釉色隱隱約約、深深淺淺、明明暗暗、虛虛實實,充滿了迷人的肌理,極具視覺沖擊力和藝術(shù)感染力。對此,老顧稱之為“窯火丹青”。已故著名陶瓷藝術(shù)家、教育家張志安生前親臨窯場觀看了徐飛制作掛盤的全過程后稱贊說,這是土的藝術(shù)、火的藝術(shù)、人的藝術(shù),陶瓷,這窯火丹青,既神秘又神奇,圣火熔泥,飛金濺翠,它的效果在想象之中,還常在想象之外,打開窯門,那釉色、那窯變,常能給你意外的驚喜。

  哦,又一個意外驚喜。我揣摩著這些藝術(shù)之路上時不時發(fā)出來的意外驚喜,忽然覺得,當(dāng)你對某件事情產(chǎn)生了濃厚的興趣,并傾注了足夠的情感,花費了很大的功夫,積蓄了龐大的能量之后,這件事情遇到意外時或有可能給你帶來驚喜。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人感應(yīng)了吧。

  苦心人天不負(fù)。藝術(shù)如此,其他應(yīng)該也是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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